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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8章怡情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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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8章 怡情

傅之曜眸眼陰翳, 俊美的臉龐陡然間陰雲密布,冷笑著道:“賬,可不是這樣算的?”

人為刀俎我為魚肉, 傅之曜這廝氣焰囂張, 又在陳國地盤上,該認慫就認慫, 該示弱就示弱。

沈琉璃縮了縮脖子,幹笑著, 弱弱道:“娘原本打算教我學算賬管理中饋的事, 可這不是還來不及學嘛, 娘就跟著祖父去明城了, 我又被你帶來了陳國,無人教, 不會算,這不是情有可原嗎?”

我自己做的孽,作的死, 都已經夠多了,再加上沈茂的賬, 可還有活路?

傅之曜聲音微冷:“父債子償, 沒聽過嗎?”

“聽是聽過, 但總覺得沒天理。如果父親做的惡就要算在子女頭上, 子女又該如何喊冤?父養子, 子盡孝便可, 但……不承債!”

傅之曜盯著沈琉璃看了半晌, 才幽幽道:“是麽?”

似問沈琉璃,又似問自己。

可事實上,有些父親卻會將原本不屬於子女的錯也歸咎於子女頭上, 娘是為救他而死,為何不去找害他的真兇,為何要指責是他害死了娘,甚至為了良心好過,一點流言蜚語甚至都不去求證,就可以將他汙蔑成孽種,輕而易舉地奪走了原本屬於他的一切?

將他丟到異國他鄉,自生自滅,任人欺淩。

沈琉璃眸眼輕動,敏銳地察覺傅之曜的情緒似乎不太對勁兒,一瞬間,從他身上散發出的氣息竟恍若枯敗的荒野寸草不生,寂寥而蕭索,令人窒息。

她試探地喚了一聲:“傅之曜?”

他恍然回神,冰涼的手指落在她飽滿的唇上,輕輕碾壓了一下:“你這張嘴,可真是能言善辯,歪理邪說,敷衍推諉做得比誰都溜!”

“呵呵。”沈琉璃很想扯出一抹真誠的笑容,可結果卻是皮笑肉不笑,委實難看。

沒辦法,近朱者赤近墨者黑。

有傅之曜這個黑心肝在旁,她哪兒敢坦誠相待啊?

傅之曜凝著她,倒是低低笑了起來。梵音清冽,帶著絲顯而易見的愉悅。

沈琉璃抿了抿唇,掀起眼簾道:“我已經跟你回了陳國,你身邊又有這麽多的高手環繞,我一個弱女子肯定是跑不掉的。而且,你老讓我像個病西施一樣躺著,也不是事啊,總不能讓我這樣躺一輩子吧。不過你放心,就算你給了我解藥,等我手腳活動自如,我絕對不會想再殺你,一定老老實實的,絕不惹你生氣!”

吃一暫長一智,殺他的心是徹底死了。

這廝,根本死不了的。

殺他,反而屢次讓自己陷入被動。

何況,傅之曜在上京城呆了十年,而這嘉峪鎮的守將竟對他禮遇有加,甚至冒著被陳帝降罪的風險,無詔而接應他回陳,真不知他有何通天本事,遠在上京為質,卻能手眼通天在陳國布得如此人脈。

而他回陳後,短短數日便弒父弒兄,掃除一切障礙,成為陳國的新皇。若是僅憑一人之力肯定無法辦到,朝中肯定還有不少像楚平這樣支持他,為他鋪路的人。

傅之曜輕飄飄地睨了她一眼,起身走到桌邊,他走得很慢,施施然地坐了下來,長袖輕拂,他徑直給自己倒了杯茶,默不作聲地喝著。

氣氛倏然詭異,安靜的可怕,滿室只聞他喝茶的細微咕嚕聲。

沈琉璃轉眸看向他,神經緊繃。

她看見他喝茶時滾動的喉/結,微亮的燭光映著他的眉眼,映著他端坐的身影。

喝完一杯,又給自己續了一杯,就這樣連喝了三杯茶。

杯盞重重擱在桌上的聲音,讓沈琉璃身子一僵。她楞楞地看著桌案邊慵懶沈寂的男子,燈影之間,他的眉目如墨畫,好看極了,卻在燭火的映照下帶著一種恍若深淵的寒意。

莫名的,沈琉璃瑟縮了一下。

良久,傅之曜低沈的聲音幽幽響起:“別想著逃,等到了東陵,我自會給你解藥。”

東陵,即陳國的都城。

燭火被吹滅,一室黑暗。

沈琉璃只聽得窸窸窣窣的脫衣聲傳入耳畔,緊接著旁邊床榻下陷,傅之曜便掀開被子躺在了她身側,他長臂一攬,自然而然地將她摟入了懷中,她被迫依偎在他臂彎之中,腦袋也被男人的大掌按在了他的胸膛。

她能清晰地聽到他的心跳聲,一下一下的。

從冀州到邊關的路上,但凡入住客棧,他便會摟著她同塌而眠。

之前,她口不能言,身若嬌弱病西施,也反抗不了他,只能被迫屈服於他的淫/威之下。

如今,嘴巴能上陣言說了,自然要扞衛自己了。

“傅之曜,我……”

話音未落,嘴便被傅之曜給捂住了,他低道:“惹怒我的下場,你不是已經嘗試過了,還想再試試?嗯?”

沈琉璃磨了磨牙,閉口認慫。

傅之曜修長的手落到她眉眼上,劃過她的唇,她的脖頸,而後沒入她的心口,讓她的身子跟著直顫。沈琉璃咬著唇,頗為抗拒,試著動了動,可她渾身上下都使不上力氣,這般動著,無異於在男人身上輕輕磨蹭。

沈琉璃喪氣,不再動彈,就像條死魚一樣趴在傅之曜身上,閉上眼睛準備睡覺了。

然而,傅之曜卻猛地扣住她的肩膀,將她往上拉了拉,將她的臉直接拉向自己。而後,他的大掌落至她的後頸處,迫使她與他臉對臉,力道越來越重,以至於她的額頭抵著他的額頭,彼此呼吸縈繞交纏,她的唇正巧碰在他的鼻尖上。

如此親密的姿勢,讓沈琉璃整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。

除了橫洞那次,逃往邊關打尖住店的幾晚,白天疲於趕路,傅之曜幾乎就是上床就睡覺,只偶爾將她摟在懷裏,並沒對她做過任何越矩不軌的動作。

現在回了陳國,安全了,不必時刻警醒被蕭國官兵發覺,所以精神松懈,他就要飽暖思□□了嗎?

“你抗拒我,可你的身子卻對我欲拒還迎。”傅之曜似笑非笑道,隨著他字字呼吸,那股熱氣全噴灑在沈琉璃白皙的小臉上,夜色之下,也不知有沒有染上紅暈。

沈琉璃唇瓣劇烈顫抖:“我沒有。”

“那你方才在我身上動什麽?”傅之曜似乎甚是享受這種親昵的觸碰,以往視他如蛇鼠蛆蟲的女子就連直視於她、都會被她叱責辱罵,而今卻只能在他掌中任他所為。

思及此,他便尋著那抹紅唇,作勢去吻。

“我……”沈琉璃羞憤道,“傅之曜,你非要用這種可恥的方式同我說話嗎?”

傅之曜猶如當頭被潑了盆冷水,一把將沈琉璃推開:“夫妻之間,你竟視為可恥?”

沈琉璃被他推得砰地一下磕在床板上,咬了咬牙,沒吭聲。

見她一聲不吭,傅之曜憋著口悶氣懶得理她,翻身就睡了過去。

聽著身側漸漸響起的均勻呼聲,沈琉璃吸了吸鼻子,眼眶裏含著一泡淚花,緩緩地滑過面頰,沒入枕間消失不見。

也不知過了多久,方才沈沈睡去。

等她睡熟了,傅之曜卻陡然睜開狹長的鳳眸,擡手拭了拭她眼角的淚痕,又摸了摸沈琉璃的後腦勺。

略微有些紅腫,一個小包塊而已。

傅之曜擰了擰眉,手指按在那抹腫包上面,用力一按,睡夢中的沈琉璃頓時悶哼出聲。

聽得這聲因疼痛而發出的輕哼聲,傅之曜唇角微微上挑,揚起一抹邪魅冶麗的弧度。

早上,沈琉璃醒來的時候,傅之曜已經穿戴整齊,白衣墨發,眉眼溫潤,讓他看起來猶如一個端正儒雅的清貴公子。

但沈琉璃知道,這都是假象罷了。如此,不過是為了迷惑他人的眼而已!

傅之曜既已回陳,想來陳帝連同朝野群臣並不希望看見一頭蟄伏陰狠、嗜血歸來的踩狼虎豹。乖張邪佞才是他的本性,可人們卻並不願看到這樣的人,這樣的人容易讓他們生出危機感和防備心。

只看了一眼,沈琉璃便扭過頭,不再看他。

可傅之曜似乎心情不錯,主動問及沈琉璃:“我給你解藥,你當真不逃?”

沈琉璃一楞。

傅之曜陰晴不定,變臉極快,也不知他是真給她解藥,還是給她下套,但機不可失,她忙不疊地點頭:“自然!”

“阿璃,哥哥信你一回,可別讓哥哥失望!”傅之曜坐在床沿,伸手將沈琉璃扶了起來,笑著道,“否則,哥哥可能會折斷你的雙翼,讓你一輩子都離不了床。”

沈琉璃打了個寒戰:“不……不會的。”

傅之曜隨手掏出一顆赤色藥丸,掰成兩半,將其中一半往沈琉璃嘴裏送去。沈琉璃楞了楞,竟只給一半,算了,有一半總比啥也沒有強。

小嘴微張,沈琉璃伸了伸粉嫩小舌,眼看著那半顆解藥就要被她卷入口中,傅之曜眸光幽暗,手一縮,立即將解藥握在掌心。

果然,逗她玩呢。

沈琉璃暗自氣惱時,傅之曜卻將半顆解藥含入嘴裏,一把板過她的臉,貼著她的唇,將藥渡了過去。

感受到舌尖微澀的苦意,她也顧不得藥是如何到她嘴裏的,怕傅之曜再搶奪回去,咕嚕一下,立時便吞咽了下去。

傅之曜並沒立即離開,而是漸漸加深了這個吻。

或勾或纏。

沈琉璃的力氣慢慢覆蘇,她試著擡了擡手,果然能擡起來了,下意識便要拍向傅之曜的後腦勺,可想到男人鬼氣森森的威脅,硬生生地忍住了。

傅之曜流連忘返,半晌,才將將離開:“吃了哥哥的解藥,阿璃總得有所回報,對吧?”

沈琉璃僵硬地回道:“該回報,該回報。”

傅之曜滿意一笑,踏出了房門。

等他離開後,沈琉璃忙背過身子,悄咪咪地擦了擦嘴,又找出鏡子,對鏡自照,反手摸了摸後腦勺的小包,烏發濃密瞧不見。

有些疼,尚能忍受,不用上藥也行。

正打算自己挽發髻時,楚平的夫人張氏便領著一個圓臉粉裙的丫鬟進來了。

“沈姑娘,昨夜兒可睡得好?”

沈琉璃一楞:“多謝夫人,昨夜一切安好。”

張氏是個風姿綽約的中年婦人,許是陪著丈夫駐守邊關,皮膚被曬得有些黑,但精神頭特別爽利。

“沈姑娘細皮嫩肉的,這邊關終是比不得姑娘,恐怠慢了姑娘。”

沈琉璃擡眸道:“夫人說的哪裏話,我又不是那些一步三喘的嬌小姐……”

話才說了一半,沈琉璃就發現自己身體發虛,重重地喘了口氣,這才察覺自己雖能活動自如,可身子骨依舊沒多少力量支撐,宛若病懨懨的弱美人,走幾步路怕是要停下歇一歇。

呵,半顆解藥?

又運息提了提氣,氣息凝滯,給她一條鞭子,一把劍,她拿得起,卻舞不起來。還威脅她,這樣的她,跑得掉嗎?

張氏一笑:“還說自己不是嬌小姐?想來你應該是沈茂的二女兒吧?”

沈琉璃:“不是。”

“你就是四殿下在上京娶的嫡長女?”張氏似是不相信地掃了她一眼,這般美貌的少女瞧著跟弱柳扶風似的,會是那個整日揮鞭打砸人的惡毒嫡女。

沈琉璃知張氏心中所想,眨了眨眼,道:“傳言有失偏頗,不可盡信也。再說,上京離邊境相距甚遠,上京那邊的傳聞經過了諸多嘴舌,口口相傳,早就非事實本身了。”

不逃,我洗白自己總行吧。

“這倒也是,三人成虎。”張氏見沈琉璃折騰自己的頭發,遂道,“別折騰了,先去沐浴更衣,而後用完膳,再上路。”

沈琉璃昨晚沒胃口,傅之曜見她不吃也就沒管她,這下子倒覺得肚子餓了,擺手道:“不必那麽麻煩,先去用早膳吧。”

“四殿下吩咐了,讓你先沐浴,換一身衣服再去吃飯。”張氏別有意味地瞄了一眼沈琉璃,微微泛紅的雙眸,略顯紅腫的嘴唇,明眼人一見便知昨夜肯定是紅錦翻滾了。

沈琉璃一聽是傅之曜吩咐的,小臉登時紅了紅,這廝肯定是嫌棄她身上臭。傅之曜一路上都在客棧沐浴,可她四肢不勤沒法洗,是以這一路基本就沒怎麽洗過。

也虧得自己心智堅韌,若是其他閨閣女郎,怕是早就受不了了。

可張氏一見她臉紅,便覺得自己的猜測是對的。

小兩口昨夜肯定鴛鴦交頸,而四殿下與這位沈家女或許不像他們所聽到的傳言那般,夫妻倆感情可能尚可。

圓臉丫鬟服侍沈琉璃洗澡洗發,又取來一套嶄新的純白衣裙,幫她擦幹頭發抹上桂花頭油,將她弄得渾身香噴噴的。

沈琉璃也頓覺整個人神清氣爽,多吃了一碗飯,只是吃飯時並沒看見傅之曜,張氏說他已提前用過膳,正與楚平敘舊議事。

敘舊、議事?

沈琉璃裝作不經意問道:“傅……夫君同楚將軍是舊相識?他們有何淵源,我竟從未聽夫君提及過。”

“楚平是褚老的門生……”

這在陳國本就不是什麽秘密,張氏便隨口說了。

其中有師生情誼,又夾雜著救命之恩,難怪楚平會幫傅之曜?

沈琉璃放下碗筷,軟軟說道:“原來楚將軍竟是夫君外祖父的學生,難怪,難怪。”這一步幾喘的身子,配上軟糯的聲音,顯得尤為柔弱無害。

張氏越發覺得沈琉璃可能不像傳言中的那般不堪?

沈琉璃撐了撐下巴,睜著一雙澄澈的杏眸,好奇道:“夫君與楚將軍議什麽事啊?”

張氏看著她,笑了笑:“我一個婦道人家,不過問這些。”

用罷早膳,沈琉璃便隨意在院中逛了起來。而傅之曜也與楚平聊完了正事,意欲辭行。

沈琉璃倚在桂花樹上,半瞇著眼睛,瞧著傅之曜在楚平面前一副溫雅斯文的模樣,嗤笑了聲。

剛回到陳國,這偽善溫和的面具就又自發戴上了,真是從善如流啊。

傅之曜冷不丁擡眸,含笑朝她看了過來。

四目相對。

少女眸底的譏誚冷嗤之意未及斂去,一並落入傅之曜眼中。

微風拂過,紛紛揚揚的桂花如柳絮飄落,落在白裙少女的發上,眉梢,衣裙上。

四溢的濃郁桂花香,不及那抹繾綣身影,香飄媚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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